话音落下,后视镜里一道凌厉的目光扫了过来。一直开得平稳的汽车忽然一个急刹停在了路上,安檀和林棠毫无心理准备的往前一扑,都被吓了一跳。尤其是刚好在抬手的安檀,险些直接被从后座甩到前面去。林棠小脸煞白,勉强扶住前方的椅背坐稳了,惊魂未定的什么话都没说。容宴西攥紧了握在方向盘上的手,险些把真皮保护套都给掐变形,他面色黑得上手一刮就能抹下锅底灰来,嗓音更是阴沉:“不好意思,刚刚有条流浪狗跑过去了。”车已经开过了最堵的路段,正行驶在限速的单行道上。安檀往道路两侧的林荫道里望过一圈,意味深长的说:“没想到容总还挺有爱心的。”林棠跟着往车窗外看了一遭,自然是连流浪狗的影子都没瞧见,不过她很信任容宴西,一点也没多想,信以为真的说:“安姐姐,宴西哥哥只是看起来高冷,但他很温柔的。”安檀眼皮跳了起来,忍着没唱反调,而是委婉道:“有些时候不只得听一个人说了什么,还得看他做了什么。”林棠听话的记下,又问:“安姐姐,这是你在恋爱中总结的经验么?”安檀冷哼一声:“是在婚姻中总结出来的经验。”林棠天真道:“是因为你的前夫么?”“算是。”说话间,容宴西重新发动了汽车,一言不发的继续往酒店的方向开,周身气压低得惊人。林棠专注的跟安檀聊天,难得的没发现他的异样,她满是艳羡的说:“安姐姐,我听人家说,走出上一段恋情最快的方法,就是进入下一段恋情。如果你前夫伤害了你,你可以试试接受新的男朋友,上次那个哥哥我看着就对你蛮好的。”安檀说:“这是两码事。”容宴西从后视镜里倒映出来的表情越来越难看。林棠还在自顾自的感慨:“要是这世界上的故事,都是王子和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就好了,相爱的人最后能结婚生子,多美好啊。”安檀说:“婚姻跟恋爱是不一样的,相爱的人不见得会结婚,结婚的人同样未必相爱。”安檀的话乍一听跟绕口令似的,不过林棠还是听懂了:“安姐姐,你跟前夫不是因为相爱才在一起的么?”安檀答得言简意赅:“我们是相亲认识的。”林棠疑惑不已:“能跟相亲认识的人结婚,后来肯定也是有感情了吧?”此时的车里,安静的可怕。显然,等待她答案的,显然不止林棠一个人。安檀这次迟疑了片刻,斟酌着说道:“人跟人相处,时间长了,肯定是有感情的,但这种感情跟爱情不一样。”“我听不太懂。既然你们有感情,为什么又分开了呢?”“婚姻这种事情,最忌讳的就是保持清醒,有时候糊涂点,得过且过,反倒能够长久。不过这就看你怎么选了,是选择清醒而痛苦的分道扬镳,还是蒙上自己的眼睛当个傻子,只图个外人看来的长长久久。”“可是如果没有爱情的话,怎么能长长久久?”爱情这个词实在是太沉重了。安檀仍旧是累,这一刻却是彻底的没了闭目养神的心思,她神情中有一瞬间的恍惚,“爱情没有实体,最是虚无缥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更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就消失不见了,我受不了这种把自己的情绪寄托在别人良心上的生活,终究还是活好自己最实际。”容宴西慢悠悠的开了口,听不出喜怒:“安小姐,你对男人似乎很失望。”安檀说:“失望谈不上,毕竟失望的前提是有希望,我只是吃一堑长一智罢了。”容宴西没再说话。路过一个便利店的时候,容宴西靠边停了车。“我去买包烟。”再回来的时候,他身上已经有了烟味。一路上,他都没再抬眸看后视镜,话更是一个字也不肯多说。车很快停在了酒店门口。容宴西说:“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我去前台再开一间房。”林棠问:“酒店有空房啦?”容宴西没说话,直接往前台走。安檀和林棠一起上了电梯,她的房间在9层,林棠的在10楼,她跟林棠道别先下了电梯。或许是累了一天的缘故,一沾床她就困的不行,瞌睡虫争先恐后的拖着她往床上倒。她决定先睡一觉,明早起来再洗澡。不知道为什么,那种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感觉又来了。而且好像比昨天更剧烈。刚开始她还以为是窗户没关好,爬起来想去检查一下窗户,可刚一站起来整个人就开始天旋地转,头晕的根本站不住。外面传来门锁被刷开的音乐声。容宴西推门走了进来。安檀皱眉:“你不是另外开了房间,还来我这里做什么?”容宴西周身还有些淡淡的烟味。更多的是凛冽的冷气。这种味道她很熟悉,抽完烟,在冷风里站一会儿,等烟味差不多散完再进屋——就像安昙刚出现的那个时候一样。不过她现在想不了其他的,干脆倒回床上,用被子把自己捂紧。“冷吗?”容宴西看了看空调的指示盘,显示现在室内是26度。而安檀身上还盖着最厚的被子,整个人都缩在了一起。这下子,容宴西就是再迟钝觉出不对劲来了,他走过去坐在床边,话音里是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焦急与关切:“你怎么了?”他伸手摸她的额头,指尖触碰到的皮肤异乎寻常的烫,她似乎发烧了。安檀头疼欲裂,人也晕晕乎乎的,察觉到有人在推她后,第一反应就是反手推回去,奈何累得连眼睛都睁不开,只沙哑的说了句:“别烦我。”容宴西靠得太近,当即被她用软绵绵的力道推了个正着,“白天不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又发烧了?”安檀脑海里嗡嗡作响,被迫挺起身来后,只觉得眼前的所见全都重了影。世界好像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颠倒。容宴西不容拒绝的再次拉住安檀的手,态度骤然变得强硬起来:“你回来之后都干什么了?”安檀挣了一下,但是没能把手抽出来,她不得不勉强抬起了脸,原先莹白的肤色已经被不正常的酡红取代。容宴西对上她的眼睛,从中看到了盈盈的水汽。容宴西下定绝心道:“跟我走。”安檀的力气不足以摆脱他的桎梏,她用空余的手撑上茶几,质问道:“你要带我去哪儿?”容宴西怀疑她还没完全清醒,冷声重申道:“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