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于夜间街道上疾驰,偶有几声马蹄长嘶之声传来。扶闲似是生气了,他紧攥着缰绳,看也未看轿中的女人,脸色再无以往的调侃,反紧绷着,添了几分怒色。叶绾绾脸色微白,手扶着一旁的轿壁,勉强稳着自己的身形,每每拐弯,她总觉马车似要倾倒一般。不知多久,缰绳微紧,马车终于徐徐慢了下来。“叶绾绾,你竟也会怕?”马车外,扶闲声音微扬。“……”叶绾绾并未应声,她自然会怕的,她怕死,哪怕……她曾死过一次,哪怕她早已孤零零的,却仍是怕的,因为,死太难受了。“那你为何不说?”扶闲仍旧问着。“……”叶绾绾睫毛微颤,因为不会有人怜惜她。“方才,在如意阁,不喜被众人围观,为何不言不语?”扶闲声音越发紧绷。“……”因为,没有人在意她的惊惧。这些,她终究未曾回应。可扶闲仍在逼问着:“你明知本公子要你上台是在耍你,为何不回绝?”叶绾绾听罢刺眼,眼神终于微微动了动,她抬眸看向马车外的背影:“你说过,会给我银钱。”“……”扶闲似是无语,沉默良久,他声音极轻,“叶绾绾,不用憋着。”他声音极轻。叶绾绾轻怔。“惧怕也好,不喜也罢,要说出来。”一个人,苍白着脸站在那儿,孤立无援的模样,让人看了难受。“……”叶绾绾沉默许久,蓦地开口,“扶闲。”“嗯。”“若是一个人,逼着旁人娶她,甚至还欺瞒、欺骗于那人,坏事做尽,所以,即便被厌被弃,也是活该吧?”“……”可这次,扶闲并未应声,只本攥着缰绳的手微紧。叶绾绾垂眸低笑了一声:“当是这般吧。”马车不知何时,慢慢停了下来。叶绾绾朝外望去,原来已到了叶府门口。她起身便欲下马,对着马车外的人影道:“多谢了。”却在下马时,被马车外的人影挡住了。“扶闲?”叶绾绾困惑,不解问道。“……”扶闲却沉默了,良久,他蓦地开口,“你欠我一句抱歉。”声音紧绷。“什么?”“自与你相识后,初次相遇便被你砸了一脸葱,如意阁数次被封,本公子更是被人暗中调查,而今我不计前嫌收留了你,你难道不该道歉?”扶闲侧眸,靠着轿壁,目光却始终紧盯着她。几次三番告诉自己,不该将多余的心思过分关注这个女人,她是个祸害,可是……竟还是将她放在了身边。叶绾绾一顿,她果真……只会连累旁人啊。终勉强一笑,从善如流:“抱歉。”她道。“甚好。”扶闲颔首一笑,竟如夜昙花乍然开放一般,他起身,落下轿帘,“过往之事,既往不咎,至于而今……”他的双眸罕有的晶亮,紧盯着她:“叶绾绾,你可知本公子身边都是美人,没有一个同你一般,为了银子才凑过来?”“……知道。”“那你可知,你比之她们可是相差甚远!”叶绾绾无奈,她自然知道自己样貌算不得倾国倾城,但也没他说得这般不堪:“扶闲公子,你拦下我如果只是想挖苦……”“如果,本公子不介意呢?”扶闲打断了她,声音极低。叶绾绾怔住,望着眼前人,良久徐徐开口:“你……莫不是不想出今晚的那一百两黄金了?”“……”扶闲突然静默下来,他盯着她,低咒一声,“我方才定是鬼迷心窍了。”下刻,他已让出位子,指着轿帘处:“滚下去吧。”叶绾绾抿了抿唇,跃下马车。几乎在瞬间,扶闲已经抓紧缰绳,便要驾马离去。“扶闲公子!”叶绾绾匆忙唤住他。扶闲攥着缰绳的手一顿:“有事?”“你之前说好的,今晚随你登台,给我一百两黄金,不能食言啊。”扶闲身躯僵凝,狠狠瞪她一眼,一扬马鞭,飞快离去。脾气这般大!叶绾绾瘪瘪嘴,目送着马车消失于夜色之间,方才缓缓理了理身上的衣裳,朝着叶府门口走去。叶府外,以往总彻夜亮着的灯笼早已不见,漆黑一片。往后,迎接她的,也再也没有那灯火通明的繁盛叶府了。她已行至门口,刚欲推门,一旁却陡然传来一阵细微声响。。。叶绾绾猛地回身。下刻却只感觉眼前黑影一闪,自己的身子已被人重重一推,再反应过来,已被困在门上与那人手臂之间。叶绾绾一顿,终未出声。她嗅到了熟悉的味道,封尧身上带着淡淡檀香的香气。来人是封尧。“不错,良辰美景有情人。”近乎嘲讽的声音在眼前响起,封尧的呼吸都粗重了几分。叶绾绾抬眸,竭力想要看清眼前人的神情,可一片黑暗里,她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望见他的那双眸分外亮,带着一丝怒火。“原来是王爷啊。”叶绾绾故作惊讶,“王爷来找我,可是有事?”“叶绾绾,再用这般语气同我说话,锦罗布庄也好,叶府也罢,我定让它们活不到明天!”封尧声音冷冽。听着她一口一个王爷,心中怒火更盛。叶绾绾睫毛一颤,良久,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她伸手,径自抚向封尧的侧颊。前世,他不愿被她碰,而今,却不躲了,仍站在她面前,一动未动。叶绾绾温柔抚着他,他的眉眼真的生的很好看,好看到一眼便足以沉沦。而后,她缓缓凑近到他耳畔,气声暧昧:“封尧,曲烟是不是要被废了?”封尧神色僵住。叶绾绾却笑得越发欢愉:“多好啊,你得权,她被废,你二人便连身份之别都没了……”“那你呢?”封尧神色阴沉,眼底尽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戾色,“方才,和旁的男子在马车内待了足有一炷香的时间,在做什么?休要忘了,我还没有休妻!”一炷香,休妻……叶绾绾笑:“封尧,你在这儿等了多久?”封尧脸色一白。等了很久,从天色将暗,等到夜色深沉,终于等到了。可却看见了她被扶闲送来。叶绾绾依旧道着:“封尧,你得权后,让人妥善照顾曲烟。可为何偏偏对你这个还没休的妻子这么残忍?你回头看看,除了这个叶府,我还剩下什么?我一无所有,难道还不能去找旁人了吗?”封尧,最讨厌欺骗与背叛了。她这般说,他应当很生气吧。果然,下瞬,他望了她许久,而后缓缓松开了她,隔开了与她之间的距离。“叶绾绾,你找旁人了吗?”他声音极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