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宴之间,随着这一声清泠嗓音,而有了短暂静默。众人纷纷回首,朝着门口处望去。一人只懒懒穿着件暗绯色袍服,恰如一朵睡莲悠然于夜色间绽放一般,眉目微挑,尽是华丽,眼波流转,添了几缕风情,这般绝艳,却丝毫不带女气,抬眸间唇角微勾,只让人心里都随之一颤。然他身侧,徐徐跟着一个女子。那女子叶绾绾不认识,并非今晨跟在扶闲身侧之人,而是……一个陌生女子,她穿着粉色裙裾,模样俊俏,顾盼之间只让人心生怜惜。二人已相携朝席宴行来。叶绾绾望着那二人,果然,扶闲身边自是不缺美人儿的,他倒是艳福不浅。扶闲似也望见了叶绾绾,脚步微顿,目光穿过周遭众人,直直朝她望了过来,待望见她身上袍服时,眸光微闪,垂眸低笑一声。叶绾绾皱了皱眉,她不知他今日竟会前来。肩侧却蓦地多了一只手,叶绾绾只觉身子一僵,下刻已被封尧揽住,极为用力:“叶绾绾,你果真又在自作多情。”他的嗓音,低沉而醇厚,响在她的耳畔,那般亲密。仿佛是……有情人之间的耳语一般。可说出的话却这般冰冷。扶闲神色微沉,状似随意的移开目光。叶绾绾肩膀微动,自作多情?她其实从未自作多情过。对封尧也好,扶闲也罢,她始终知晓,他们是不同之人。封尧不爱她,她明了;扶闲虽从未和她说过什么,可她更知,扶闲绝非等闲之辈,她不知他的目的是何,可她目前没有别的路可走。她用力想要挣开封尧的桎梏,却反被他揽的更紧。“怎么?生怕谁人误会吗?”封尧沉声问着,言语间尽是山雨欲来的怒火。叶绾绾一僵,垂眸沉静片刻,转而望向他:“那你呢?封尧,你在气什么?”封尧手凝滞,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终未言语。然,身前,众人小声嘀咕之声,却陡然传来。“怎么回事?”“那扶闲公子穿的衣裳……”叶绾绾睫毛微颤,朝着众人望去。文武百官对扶闲自是有所耳闻,只当其来是助兴的,并未多说任何。可……目光却全都落于叶绾绾身上。在场的多是非富即贵之人,对丝绸质地自是眼光毒辣,王妃身上的衣裳,怎么瞧来都和扶闲身上的衣裳……极为般配。“这便是你想要的吗?叶绾绾。”封尧的声音徐徐响起。叶绾绾望着那些人的目光,这些风言风语,她听闻过,却从未亲自经历过:“我想要什么,封尧,你当是比任何人都清楚的。”封尧揽着她的手一沉,下刻竟扯出一抹笑来,他道:“诸位,这城中风言风语甚多,诸位还是相信自己的眼睛为好,本王与非晚伉俪情深,何须旁人多言?”目光,若有似无朝着扶闲的方向睨了一眼,似是警告,似是示威。非晚……叶绾绾神色僵凝,她从未听封尧这般亲昵唤过她,一次都没有。包括前世。他唤她,除了冷漠的可怕的“叶绾绾”,便是疏离的“王妃”。而今,他这般做,又是为何?叶绾绾故作惊诧,眉眼间添了抹讶色,她看向封尧:“王爷,伉俪情深这番话,如何说得出口,你我二人,不早就……”只待和离。最后二字,终未道出口。封尧薄唇轻启,徐徐说了一句话,将她余下之言全数打断了。他说:“叶绾绾,冷院那棵老歪脖子树,抽出绿芽了。”是啊,而今初春将过,草木抽绿芽了。可是……冷院,歪脖子树……这句话,于叶绾绾而言,太过震惊了。这不应当是从如今的封尧口中说出来的,这……分明是前世,她问他的一句话。前世,她身子初初有些不适时,芍药曾去前院求了封尧,只有太医随她前来。当夜半梦半醒之间,她躺在病榻上,恍惚中好像看见窗外一抹人影,她以为只是一场梦罢了,她只想说说话而已,她低声道:“院子里那棵歪脖子树,抽新芽了吗?”门外那人未曾回应,却打开了窗子,窗外寒风吹来,歪脖子树还是那副枯损的模样。而后,窗子被人轻轻关上,人影亦消失在夜色间。直到死去,她都以为,那不过是她日有所思导致,所做的一场梦而已。而今……为何封尧会说出这句话?“为何……你……”她神色僵硬,望着身侧的男人,声音都有些木讷下来。封尧却未曾看她,他容色苍白,目光复杂。他不知自己方才为何要说出那句话,似乎是……潜意识的反应一般。可他知,只有自己说了这番话,才能堵住她余下那些撇清关系的言论。他卑鄙的利用了脑子里多出来的莫须有的记忆,阻止了她。。“封尧……”叶绾绾还欲问些什么。“闭嘴!”封尧蓦地开口,声色俱厉,他盯着她的双眸,盯了许久。她的目光明明在望着他,却又像是……在他的身上寻找旁人的影子。他不喜欢这般,她明明该专注的望着他就好的……他不是任何人的替身。心底陡然恼怒,下刻封尧转身,便要朝席宴后方行去。叶绾绾一僵,望着男子的背影。又被丢下了吗?就像前世一般,他总是毫无顾忌的将她丢在一旁。丢下她一人独自面对着眼前众臣的目光。那些人虽未曾说什么,可那些眼神,却比说了千言万语还要令人难受。“啪”的一声,席宴之间,传来一声杯盏破碎之声,惊扰了众人。众人纷纷回首,朝着发出动静之处望过去。却见扶闲面前,一个酒壶落在地上,破成了碎片,而他本人则无辜的眨了眨眸:“抱歉,我方才手滑了……”目光,若有似无朝着叶绾绾处望去。叶绾绾惊怔片刻,立即了然,她勉强对扶闲感激一笑,谢他再一次将她从困境中解救出来,转身,便欲朝席宴后方走去,她须得整理一下心思。却……在转身的瞬间僵住。封尧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垂眸望着她,好一会儿,他突然上前,抓着她的手腕,将她带离了席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