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宴之上,一片死寂。新娘如火的嫁衣曳地,喜帕微微摇晃,新郎眉目绝艳,红衣热烈。二人手中拿着的红绸,如一缕红线,将二人牵扯着。唯有……那缓缓走进来的人,一袭白衣,身形瘦削,本风华无两的眉眼,此刻却尽是疲惫,容色苍白如纸。他死死盯着新娘的方向,双目通红,似要透过喜帕,看清新娘的眉眼一般,甚至……脚步都逐渐慢了下来。无人言语,只看看新人,又看看那走进来的恍若谪仙的男子。叶绾绾抓着红绸的手一顿,这个声音于她,太熟悉了。毕竟……她曾经追着这声音的主人追的满京城尽知,毕竟……这个声音的主人,曾那般嫌厌她。可为何……她同样觉得这抹声音,和梦魇中折磨她的声音那般相像?手背一暖。叶绾绾一怔,透过红纱看着手背上那骨节分明、白如玉石的手,复又抬眸看向它的主人——这个只差一点便要成为她夫君的男子。他的眼中,是显而易见的担忧,还有……一缕淡不可察的惊惧。他为何害怕?叶绾绾不解,他在怕什么。可终究,她眯眼一笑,轻道:“我无事。”扶闲望着喜帕下她朦胧的笑脸,心中微松。却在此刻,男子冷冽如冰的声音传来:“放开她!”阴鸷不掩滔天怒火,嗓音沙哑却又尽是磁性。扶闲抬眸,直直看向来人。封尧。早在之前,他便知道封尧派了暗卫跟踪他,甩开暗卫费了些许功夫,如今,封尧找到此处,他也并不奇怪。转头,扶闲看向喜宴中并不算多的宾朋:“诸位,在下尚有些许私事要处理,还请各位暂且离开此处吧。”话虽不掩以往的纵肆,双眸却尽是冷肃,无人敢回绝。不多时,喜宴之上竟只有寥寥数人。扶闲转眸,手依旧攥着叶绾绾的手,他看向封尧:“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迎,还请见谅,”他的声音轻描淡写,“皇上前来扰人亲事……有事?”有事?封尧听着扶闲这平淡的话,心中却早已风起云涌,他终于自新娘的身上移开目光,看向扶闲:“不知扶闲公子,所娶何人?”扶闲笑:“自然是我的娘子。”“你的娘子……”封尧玩味般重复着这二字,目光自他牵着身侧女子的手上一扫而过,心中竟升起一股嗜血的杀意。他的心已经死寂了太久,久到……他须得每日将手放在心口处,方才知晓那里仍有心跳之声。而今……他大步上前,白衣胜雪,走到新娘跟前,伸手便要掀开她的喜帕。只是下刻,他的手却僵在半空。新娘后退半步,避开了他的手,扶闲微微上前,将新娘挡在了身后,那般默契、那般和谐。“未曾洞房,摘喜帕于礼数不合。”扶闲静道。“你敢拦朕?”封尧作声,一字一顿,“朕”一字自他口中道出,顷刻间霸气外露。他合该是天生的王者。“她是我的娘子。”扶闲慵懒一笑,随意道。“你二人还未曾拜完堂。”封尧死死盯着喜帕下的女子,她怎么能……在明知是他的情况下,还始终视而不见?她怎能如此镇定自若?她根本不知,他找了她多久。从前世到今生,死过、生过、恨过、念过,到最后,只希望她能安安生生的在他的身边而已。“不过只缺最后一拜罢了。”扶闲轻笑,“皇上若是想待在此处,大可留下,当我们的证亲人,见证我与娘子‘夫妻对拜’……”“来人,”扶闲的话,并未说完,便已被封尧厉声打断,他双眸赤红盯着他,微有凌乱的发无风自动着。不过片刻,三五暗卫鱼贯而入:“王爷。”“好生看着这府邸中的每一个人,不可放一只活物出去。”封尧说这话时,始终紧盯着扶闲的眸,双眸阴鸷嗜血。“是。”暗卫领命下去。封尧复又道:“与陈国皇室有沾染的身份,足以让朕将你拿下,你真以为,你能带着她离开大晋?扶闲望着他,眉目之间不见诧异,他只勾唇一笑:“看来皇上将我调查的很清楚了,只是……”说到此,他笑容微敛,“您当真将两国交好不放在眼中,皇上?”“你若不信,大可一试,扶闲公子?”最后四字,封尧道的尾音上扬,却是邪气十足。。。喜帕下,叶绾绾微微蹙眉,她早已猜到扶闲身份并不简单,听闻此言也并未太过诧异,只是……她不解,封尧怎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与她印象中那个清冷矜贵的他,大相径庭。二人之间,对峙良久。终是封尧率先侧身:“传令下去,将所有人,捉拿……”“慢着。”喜帕下,一声娇俏女声打断了他的话。封尧睫毛微颤,身躯紧绷,她终于肯开口了?而不是始终对他视而不见了?叶绾绾微顿,平复了下波澜的心思,未曾摘下喜帕,只是隔着红纱看着封尧:“皇上是因我而来?”封尧一滞,心口竟有些酸涩。她竟……还这般问他?“那既是因我而来,”叶绾绾思虑片刻,转头看向扶闲,“我和他单独说上几句话。”扶闲眉心紧蹙,只觉回绝:“不可……”“无事,”叶绾绾笑了笑,“左右当初是我纠缠在先。”一旁,封尧眉心紧蹙,竟有些听不懂她的意思。扶闲似想到什么,最终同意了下来,转身走了出去。喜宴之中,只剩下封尧与叶绾绾二人。叶绾绾垂眸,看着眼前大红色喜帕。封尧未曾开口,始终望着她。她亦不知该说些什么,想了想,索性跪在地上恭声道:“民女叶绾绾,参见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