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蔹两辈子加起来,将近有一年没碰古筝,熟练度不足就算是了。主要是学生会拿给她的古筝琴弦有二十一根。……而她之前惯用的古筝只有十八根弦!所以刚刚用起来很不顺手。不及她正常水准十分之一。好在她弹的是白衣行,换成其他的,怕是更难以入耳。师从何处……她选择不给老师丢脸。白蔹默默的想,不知道祖师爷有没有收到她的反思跟忏悔。“难道不是吗?”陈局看着白蔹似乎不满自己,忍不住惊声出口。他不懂古筝,可也能听出这音乐的感染力。白蔹这样的,都可以进江京的古筝协会了,再练两年,成为演奏级别的古筝演奏家也不是没有可能。白蔹对自己要求这么高?陈局还想要追问下去,却被旁边的人慢条斯理地看了一眼,他忽然一个激灵。回头,果然看到了姜附离的淡淡目光。陈局僵硬了。好在,出来的路晓晗等人缓解了陈局此时的僵硬。路晓晗跟张世泽疑惑并不比陈局少,但白蔹身边杵着个姜附离,一行人硬是没人敢问出一个字。“跟我外公说一声,我先去学校食堂等他。”白蔹接过来手机跟两块铱。路晓晗点头。等白蔹他们离开后,张世泽才抹了把汗,看着路晓晗,稍稍放松下来:“刚刚那位……是谁啊?”没说谁,但路晓晗知道他指的是姜附离。她对张世泽的怂毫不意外,毕竟连学神遇见那位也……路晓晗没回答,只是皱眉:“那长剑到底怎么回事?”“就是陈微早上给我打电话……”张世泽也冷静下来。**大礼堂这边。因为后台只隐约听到古筝声。没有感受到现场磅礴浩大的气氛。白蔹出来就把古筝还给那男生了,从平静的表情上看不出什么。后台没人知道她弹了那首《白衣行》。后勤人员撤掉古筝,几个人将任晚萱表演要用的钢琴抬上去。任晚萱抚着华丽的定制礼服,提着裙摆上台,朝观众微微鞠躬。她坐下,眼睛刚一抬起,嘴边的笑就忽然顿住——大礼堂第一排校领导的位置几乎都是空的!连陈爷也走了。那她表演给谁看?任晚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心思不宁的弹奏完一曲,大礼堂传来稀稀落落的掌声。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即便今天有些不用心,任晚萱也知道自己弹奏的曲目也在水准上。怎么大礼堂这些人反应如此平淡?她心底疑惑,面上却半点不显,拖着裙摆回到后台,心里隐隐有些不安。陈家跟任家这一段时间都为了陈局黑市而奔波。今天都没抽空过来。任晚萱换好日常衣服去外面找陈著。路过的学生都在激动的看着手机,隐隐能听到“古筝”“好酷”这类的词。任晚萱内心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陈著还坐在第一排,他拿着手机静静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校长他们去哪了?”任晚萱看着周围。陈著回过神,抬头:“应该是去找白蔹了吧?”“白蔹?”任晚萱心脏紧紧一缩,面上却显得并不在意:“找她干嘛?”陈著没有回,只是把手机扔给任晚萱:“你自己看吧。”任晚萱下意识的接过,低头,是学校的贴吧,最热门的一条是刚刚发的——【啊啊啊啊!白蔹的古筝绝了!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今天没看到她现场表演的真为你们感到遗憾!(附上视频)】短短五分钟而已。已经有了两百多条回复。任晚萱再往下翻,全都是白蔹表演的帖子。关于她的钢琴,一个也没看见。整个学校贴吧——竟然被白蔹一个人屠版了!任晚萱拿着手机的手有些不稳,她有些明白,为什么她弹钢琴的时候,现场气氛这么冷淡了……可,白蔹怎么会弹古筝的?她没将手机还给陈著,而是站在原地,直接点开视频。**一中食堂。白蔹打好饭菜等路晓晗带纪衡回来。姜附离在半路上就被一个电话催走了,姜鹤就跟着白蔹来到一中食堂。张世泽比路晓晗先到。他带着之前八班那男生,向白蔹道歉:“对不起,白同学。”“长剑是你拿的吗?”白蔹在背单词,听到道歉,她抬了下头,轻轻靠着食堂椅背,碧绿的衣摆延着凳子铺开,虞美人绽放得华丽又极尽奢靡。八班男生有些愣。“别紧张,”白蔹勾唇笑了笑,她长相向来是明艳的,平日里慵懒惯了没什么攻击性,此时手里压着手机,慢条斯理:“我就问清楚怎么回事。”“紧张什么。”张世泽瞥他一眼,“我们白同学这么乖的学生,又不是陈微,有什么说什么。”八班男生看着白蔹,就白蔹这副“我就问清楚,不然不知道该弄死谁”的表情。这叫乖?你们十五班是不是集体对白蔹有什么滤镜?“任晚萱同学答应了我,”男生迟疑着,还是选择说了实话,“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不联系陈著。”“陈微、任晚萱。”白蔹收回目光,默念这两个人的名字。食堂大门外。路晓晗带纪衡进来。路晓晗嘴甜,纪衡拿着大烟袋,看着这一群学生,应该都是白蔹的好朋友,一向严肃的脸上也柔和不少。白蔹看到纪衡的身影,就摆了摆手,让张世泽带那男生离开。“对啊,她本来是表演剑舞的!接过她古筝竟然更绝,她还说她不会才艺,”路晓晗一路上叽叽喳喳,“外公,你说她古筝怎么弹得这么好……”纪衡穿着黑色长袍,一身干干净净。闻言也诧异,他坐下来,看着白蔹,“你还会剑舞?我就听你舅舅说,你学过一年古筝。”“只学了一年?”路晓晗震惊了,“阿蔹你古筝竟然只学了一年?!”从小、学了十几年的白蔹:“……”她沉默了。但是无法反驳。“吃饭吧。”她把手边的筷子递给纪衡与姜鹤。纪衡这才看到白蔹身边的小男孩,“这就是你那第一个朋友?”当时纪邵军跟纪衡说过白蔹来纪衡找到了个朋友。“嗯,外公,他叫姜鹤。”白蔹拿着筷子,又冲着姜鹤挑眉:“这是我外公,你叫纪爷爷就行。”姜鹤吞下饭,然后慢吞吞地抬头,很小声:“纪爷爷好。”“你好。”纪衡脸依旧挺僵硬。他向来是这种表情,严肃又古板。今天校庆,上午表演,下午放假。白蔹向来是不浪费时间的,放假就去图书馆看书写作业。她把纪衡送上公交车。“对了,晚上去你舅舅家吃饭,”上车时,纪衡想起来这件事,他叮嘱白蔹,“晚上直接去你舅舅家。”一般说的舅舅都是指纪邵军。白蔹勾着手机,精致的眉眼懒洋洋的,“行。”公交车慢悠悠地开走。白蔹送完纪衡,就带姜鹤去图书馆。不太爱去图书馆的路晓晗拉着刚兼职完的杨琳跟上去。工作日图书馆人不多。白蔹就在二楼找了个靠窗的桌子,是她跟姜鹤经常做的地方,几个人坐下认真学习。没写几题,手机就震了几声。白背心:【姐,我刚刚把上次那人干趴下了!我干爹就送了我一座山!】白蔹看了眼:【1】白背心:【姐,我干爹说也要送你一座山,】白蔹抽空写了两道生物题——【不用】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白背心:【为什么不要?】白蔹懒得回。白背心:【姐,你晚上有时间吗,我还有件事要找你。】下午没事,白蔹就发了个定位,让毛坤直接来找她。图书馆距离青水街有点远。毛坤半个多小时以后才到。白蔹放下笔,拿上手机起身。姜鹤也跟着站起来。“坐好,我就在图书馆门口,见个人,”白蔹伸出一根食指,不紧不慢地将姜鹤脑袋按下去,“马上回来。”姜鹤“哦”了一声,又重新坐好。白蔹又看向路晓晗,还未说话,路晓晗就朝她比了个“ok”的手势,表示让她放心。**门外。毛坤带着俩小弟,小五跟小七,三个人默默蹲在门口。“毛哥,”小五摸摸脑袋,“这种地方不适合我俩吧,小七倒是挺适合。”小七脸嫩,看起来不过十五六的样子。他头发不长,没染过色也没做奇怪发型。若不是跟着毛坤后面,更像个清秀男高。毛坤咬着烟,倒没反驳。正说着,白蔹从里面出来,毛坤三人立马站起来。“姐,”毛坤挠挠头发,向白蔹介绍身边的两个人,“这是小五跟小七,我在黑水街捡回来的,他俩都姓毛,跟我姓。”“白姐!”两人齐声道。尤其是小五,声音洪亮。白蔹懒懒地倚着墙,她还穿着襦裙,优雅又肆意,雪白的脸上神情却是漫不经意的。她双手环胸,“什么事?”“你给我的膏药,非常好用,”毛坤正色,“有人说想要买下药方,你卖吗?”买药方?白蔹眯眼,她知道中医没落,现在西医盛行。可这是以前宫里的药方,能治跌打损伤又固本,对于习武之人来说是一种神药。为什么没能流传下来?“姐?”毛坤见白蔹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天没说话。就小声提醒她。“嗯,”白蔹回过神,她看了毛坤半晌,容色清廖寂远,“可以,不过要标明药方名称,大内固本膏。”大内固本膏?虽然没听国,但毛坤觉得这个名字听起来怪有文化,“这件事我来说,您放心,我虽然不聪明,但小七很懂这些的,一定不让你吃亏。”小七看起来话不多,只站在后面,毛坤叫他的时候,他才抿唇笑笑。白蔹就这么靠在这里,看着小七,“你多大?”“十七。”小七开口。“不上学?”白蔹修长的指尖轻点手机屏幕,漂亮的眉拧起。这个年纪应该在高一。“九年义务,福利院让他上完初中就没给他继续往下读,后面被人骗到黑水街,被我捡到了。”毛坤替小七解释,这种事对他们来说很平常,“对了,姐,我干爹想见见你,你要去黑水街吗?”他看着白蔹,询问意见。毛坤原本就是个小混混,被他干爹收留也不过是运气好。干爹手里人才济济,那些人同毒蝎子一样,嘴上叫着“毛少”实际上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毛坤心里也清楚。最近几天他却被干爹看重。毛坤知道都是因为谁,所以干爹说要见白蔹的时候,他没替白蔹答应。白蔹站直,轻轻抚平衣袖,没回。毛坤秒懂白蔹的意思,就是不想见,他一向懂白蔹在想什么。手机铃声忽然响起。白蔹低头一看,是路晓晗的电话,她眼眸一眯,直接接起。手机那头传来嘈杂的声音,还有间断的叫骂声——“阿、阿蔹,你快来……”白蔹猛地抬头,一句话也没说,直接往图书馆内走去,裙摆被她带出一条矜冷的弧度。毛坤几人相互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