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珮萱对苏继儒的斥责充耳不闻,只淡淡地屈膝行礼:“父亲教训的是,女儿这就出发,定不会误了时辰。”说罢,她便不再理会苏继儒吃人的目光,径自带着石榴上了马车。苏府上明明有两辆马车,按理说苏珮萱和苏珮芸一人一辆绰绰有余。可苏继儒偏要摆起清流架子,说什么“为官要低调,莫要惹人非议”,硬是将两人挤在一辆马车里。马车里,苏珮芸看着苏珮萱头上那支发钗的翡翠,眼中妒火中烧,阴阳怪气道:“姐姐今日这身打扮可真是素净,不知道的以为你是去上香祈福。”苏珮萱白了一眼,没有搭理。“也弄不好以为你是去守丧的!”苏珮芸却更加来劲儿,笑道:“哦,对!我差点忘记,孙小娘生你那倒霉妹子的时候死于血崩,一尸两命。苏家家训没生出儿子的不能进祖坟,自然没人给她守丧,你啊……”“啪!”的一声脆响,苏珮芸脸上瞬间浮现红色。这一巴掌打得不算重,不至于毁了妆容,但折辱之意明显。苏珮芸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苏珮萱:“你!你敢打我?”苏珮萱收回手,漫不经心地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袖口,淡淡道:“这次是轻的,再有下次就打烂你的贱嘴,拔了你的长舌头。”苏珮芸从小被苏继儒、秦晚茵捧在手心里长大,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她正要尖叫着与苏珮萱撕扯,却冷不丁对上对方冰冷的眼神,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苏珮芸忽然想起,如今苏继儒一心想着通过燕王攀附上皇家,苏珮萱的地位不同往日,如今在苏继儒眼里她才是更重的那个。想到这里,苏珮芸硬生生将到了嘴边的哭喊声咽了回去,只敢用怨毒的眼神瞪着苏珮萱,却不敢再言语挑衅。马车一路颠簸,终于抵达了目的地。今年的花朝节设在城郊的皇家园林——瑶池。瑶池仿造神话传说中王母娘娘的私人花园而建,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处处皆是美景。苏珮芸一下马车,便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站在原地动弹不得。苏珮萱前世虽已见过多次,但再见还是不由赞叹,瑶池的奢华。只见瑶池中央,一座巨大的白玉平台拔地而起,平台四周用各色宝石和鲜花装饰,美轮美奂,宛如仙境。不远处可见高耸入云的观天塔,在阳光的照耀下,黄金嵌边的琉璃更是金碧辉煌,气势磅礴。瑶池内各色鲜花争奇斗艳,花香混合着脂粉香气,令人心旷神怡。衣着鲜亮的贵女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像一群色彩斑斓的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不时传来银铃般的笑声。苏珮萱和苏珮芸在侍女的带领下穿过人群,来到一处凉亭。凉亭中已有几位盛装打扮的官家娘子在谈笑风生,见到两人,纷纷起身行礼。“苏家姐姐可算来了,让我们好等。”说话的是礼部仪制郎中的嫡女李柔,她生得眉清目秀,性子温柔,与苏珮萱之前的盒子会上见过两次。“路上耽搁了一会儿,让妹妹们久等了。”苏珮萱微微一笑,语气温和,看不出丝毫异样。苏珮芸可没苏珮萱这么好的脾气,她不耐烦地扫了一眼亭中的几位姑娘,都是些官职不高、家世一般的,便瞬间没了结交的心思,敷衍地点了点头,独自一人走到凉亭外,一双眼睛骨碌碌地四处打量,寻找着“猎物”。苏珮萱寒暄几句后,借口要四处走走,独自一人来到瑶池边上。瑶池碧波荡漾,池中锦鲤色彩斑斓。在阳光下闪着金光,悠闲地游来游去。前一世苏珮萱来看池中锦鲤,偶然遇到了裴县主,之后便是通过她见到江晟。重活一次,苏珮萱虽不想再跟江晟有任何瓜葛,却为了最终目的,不得不在又站在这里“偶遇”裴县主。只是这次,她需要的是她。“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呢?”清朗的声音在苏珮萱身后响起。“我在看这池中鱼,”苏珮萱没料到他会来,转过身看向来人。江舒今日还穿着昨天那身藏青色锦袍,腰间挂着白色玉牌,手里把玩着一串翡翠珠子。苏珮萱问:“燕王殿下一人又是在做什么呢?”“看那观天塔,”江舒指向远处,眯眼看着笑:“你说再有十年,这塔能修得多高?”“阿萱不知,但我猜应该不如西陵峰高。”苏珮萱道:“人之力,终究不如天地之力。”“为何不如?”江舒问。苏珮萱答:“民力终有尽,而天地长悠悠。”上一世老皇帝病重后观天塔就停工了,苏珮萱不敢直说那金光灿灿的高塔劳民伤财注定不能长久,只能引了白婵在《兰亭笔记》里的话。江舒闻言,低头看向她,目光深邃难测,似笑非笑,却没再说话。苏珮萱迎着江舒的目光,坦然自若。两人之间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张力,在春日暖阳下迅速蔓延编织。“姐姐和燕王殿下在说什么悄悄话吗?”尖锐的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苏珮芸扭着水蛇腰款款走来,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活像一只等待主人赏赐的哈巴狗。她今日穿了一件桃红色的襦裙,脸上妆容艳丽,头上插着数支做工精巧的金簪,活像一只招摇过市的绣花枕头。“妹妹来得正好,”苏珮萱微微一笑,眼角眉梢却带着丝冷意,“我正要和燕王殿下说……”“妹妹不敢打扰姐姐和燕王殿下,只是看到这里芙蓉花才过来。”苏珮芸打断了她的话,嘴里对苏珮萱说着不敢,却媚眼含笑地看向江舒,做出一副娇羞的小女儿态。“春风十里绿如意,芙蓉一开百花羞。”苏珮芸自信满满地背了句诗。可惜,江舒的目光只是淡淡地从她身上扫过,便又落回了苏珮萱身上,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戏谑:“你这位妹妹,倒和你不太像。”“我看……”江舒顿了顿,笑着说:“她很热闹,想来苏府有你这妹妹的地方,定然是有少不了人气。”苏珮芸没听出江舒话里的嘲讽,还以为对方在夸奖自己与众不同,得意地扬起下巴,娇声道:“燕王殿下说得极是,我爹爹常夸我可爱活泼,家里最讨他喜欢。”“我在王府养了只红头鹦鹉也是十分爱说话,”江舒调笑她道:“苏姑娘大概和它能聊得来。”“噗嗤——”不远处传来一阵压抑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