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元朗看到的那个人正是纪委副书记林芳。不怪他疑惑,林芳这时候到医院来,而且还是裘铁帽所在的重症监护室,意欲何为?这边,手机里的郑海欣还在讲述她的近况。“我现在是三点一线,上课、实验室、还有宿舍,非常固定。你呢?听说你是西吴县纪委书记了,怎么样,还习惯吗?”厉元朗灿然一笑:“一个字,忙。纪委这边事情多,又是到了一个新的环境,新的岗位,需要适应,需要应对方方面面。总之,一言难尽。”只有和郑海欣在一起聊天时,厉元朗才会体验到轻松的含义。就像没事到她的海欣茶艺,听着她弹奏古筝,厉元朗能睡个没有任何压力的安稳觉一样。和她聊天,真是一种享受。二人说话间,得知郑海欣十一小长假会去水明乡的研究基地转一转。厉元朗一想,自己正好要去甘平县参加韩卫的婚礼,到时候可以约一约郑海欣,见面细聊。尽管她对自己要当小白鼠的想法持否定意见,但厉元朗已经下定决心,只有自己做了小白鼠,才可以放心大胆的在裘铁帽身上做实验。说句难听点的,我不下地狱,谁下。一个电话聊了半个钟头,直到有人叫郑海欣的名字,二人方才各自挂断。回到三楼,厉元朗问纪委那两名工作人员,林副书记是否刚才来过?其中一人答道:“林副书记是来过,她说到医院看病人,正好路过,顺便过来看看。”“问了什么没有?”另一人说:“就问这里面是谁,病情怎样。”厉元朗又问:“你们是怎么说的?”“她是副书记,我们只能如实回答……”厉元朗明白了,也就没在说什么。正好陈玉栋赶回来,说他已经给牛桂花安顿好住处,就在医院旁边的宾馆,还有早中晚三餐。不得不说,陈玉栋这个办公室主任还是挺合格的,办事周到,让领导少费心。回去的路上,陈玉栋爱打听的老毛病又犯了。他问厉元朗:“书记,我看那个人好像是团结镇原来的副镇长裘铁帽?”厉元朗边开车边点头,鼻子里“嗯”了一声。“老裘怎么成那样了?”陈玉栋显现出同情神色,“看样子很严重,一直昏迷不醒。”“是被人害的。”厉元朗眼神里露出些许的愤怒。“谁啊?”“要知道是谁,早就给抓起来了,还能让他逍遥法外。”“那倒是。”陈玉栋点着头,想着这事很重要,一定要让那人知道。厉元朗回到办公室,站在窗前放眼远眺,心潮却此起彼伏。林芳现身医院,令本来就扑朔迷离的纪委内鬼调查,变得更加复杂。他原本已经锁定一个人,但是由于林芳的怪异举动,让他对自己的判断有了些许的动摇。几乎在同时,县委九楼的书记办公室,朱方觉正和副书记倪以正以及组织部长李士利三人说着话。倪以正听完朱方觉的一席话后,说道:“政法委书记不再兼任公安局长已经是大势所趋,而公安局长兼任政府副职也已成为惯例。朱书记的意思是暂时搁置政府副职,只先撤换掉万明磊的做法,我是赞成的。”“是啊。”李士利随附道:“目前公安局内部人心惶惶,尤其是万明磊,我看他早就知道自己位子不保,现在往黄维高哪里跑的倒是挺勤,估计是让黄维高给他找个好去处吧。”“哼!”朱方觉冷声道:“找黄维高有什么用,早知现在何必当初,我看黄维高太惯着他了,把他惯得浑身毛病。不说别的,单说他老婆整天开着价值百万的奔驰大G,他能说明白么。一个家庭妇女,什么收入没有,哪来的钱买豪车,这事要是交给厉元朗,他万明磊不进去蹲几年班房,我的朱字就倒着写。”“朱书记说的没错,我听说万明磊在广南还有一个高档公寓,市值两百多万,在省城他也有一处房产。”倪以正又给朱方觉加了点猛料。“混蛋!”朱方觉气的站起身来,在房间里来回走动着,忽然双手一掐腰,大手在空中一挥道:“这笔账先给万明磊记着,我们当务之急是要撤掉他,其他的慢慢来。”“稳住他?”李士利问道。“对,先稳住他。”朱方觉点着头:“等新局长就位之后,万明磊离开现在位置,查起来就容易多了。”三个人统一意见,暂不将公安局长兼任副县长上报给广南市委。这样一来,即使荣自斌不同意,但三个至关重要的人物达成共识,一旦上常委会,阻力就小多了。何况还有一个厉元朗呢?厉元朗肯定也不同意荣自斌的想法,他现在同样是想快刀斩乱麻,把张全龙推上位,给自己增添帮手才是上策。如果真要提副县长,会有很多麻烦和阻力,张全龙上位的可能性会变得很低。“好,我这就给荣县长打电话,要是他一意孤行,非要坚持己见,我们就上常委会投票决定。”朱方觉亲自打电话,荣自斌不好不接了。他此时刚从元索镇起身,正往县里赶,在车里,从隋丰年手中接过手机,“喂”了一声。朱方觉便将刚才决定的事情和他说了一遍。“这是朱书记的决定吗?”荣自斌眉头一皱,面露不悦。“是常委们的决定。”朱方觉脸色同样不喜,语气也是硬邦邦。“常委们?”荣自斌一声冷笑:“我好像还是常委吧,那我怎么不知道?”“我和以正书记士利部长都商量好了,他们也同意暂时搁置,如果你荣县长还有其他想法,就跟市委沈书记去说。别忘了,市委和省委对这次省军区同志被扣押一事,还等着我们汇报结果呢!是平息事态重要,还是副县长重要,你自己权衡吧。”都不等荣自斌回答,朱方觉毫不客气的把电话挂断。“啪”的一下,荣自斌把手机直接砸在后车门上,反弹落在座位下,屏幕摔得稀碎,已然成为废品。吓得隋丰年浑身一哆嗦,从后视镜里看到老板那张阴沉得都能捏出水来的脸,连喘气都不敢大声了。“什么东西!”荣自斌抱着胳膊望向车窗外,不再吭声。九月三十号这一天,厉元朗很忙。胡喜德向他汇报了抓捕蒋玉帆的情况。可以说进展不大,也是意料之中。既然蒋玉帆已经决定逃跑,他会早就做好准备。其实他的突然失踪,是监视人员一时疏忽所致。当时蒋玉帆去超市,监视人员只在出口和入口处有人把守,结果忘了还有个员工通道。蒋玉帆就是从那里偷偷溜出来,上了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通过调取监控和手机卫星定位,在通往广南的高速路上拦截了那辆出租车。车上根本没有蒋玉帆的人影,倒是找到他藏在坐垫底下的手机。据司机交代,蒋玉帆在中途就下了车,还给他一笔不菲的车费,让他去广南市接一个人。当然这些全是胡扯,目的就是声东击西,躲避纪委对他的追踪。而且蒋玉帆下车的地方是个监控盲区,那里是一片平房,有多个出口。胡喜德他们看了一天一夜的监控录像,眼睛都熬红了,依然没发现蒋玉帆的身影。“会不会他化妆逃走?”厉元朗一边看着西吴县地图,一边分析道。“我也想过,但是没有锁定到可疑人。”“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一个是他坐车跑了,还有就是……”厉元朗灵光乍现,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