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铺那边今天酒鬼赌棍们人满为患,和和气气,其乐融融,都是说那二掌柜的好话,不是说二掌柜这般玉树临风,有他大师兄之风,就是说二掌柜的竹海洞天酒搭配酱菜阳春面,应该是咱们剑气长城的一绝了,不来此处饮酒非剑仙啊。 这让某些人反而心慌,喝着酒,浑身不得劲儿了,琢磨这会不会是某些敌对势力的下作手腕,难道这就是二掌柜所谓的拙劣捧杀伎俩于是这些人便默默将那些言语最起劲、吹嘘最腻人的,名字相貌都记下,回头好与二掌柜邀功去。至于会不会冤枉好人,误伤盟友,反正二掌柜自己把关便是,他们只负责通风报信告刁状,毕竟其中还有几位,如今只是得了二掌柜的暗示,尚未真正成为可以一起坐庄押注坑人挣钱的道友。 城头这边,郁狷夫啃着烙饼,一手拎着水壶,眺望城头以南的某处战场,多了好多的小坑洼,能够从这么高的城头,看见那些地面上的坑坑洼洼,可以想象置身其中,只会是坑洼大如湖、人小如芥子的光景。 郁狷夫如今时常来在城头,与少女朱枚算是半个朋友了,毕竟在邵元王朝这拨剑修里边,最顺眼的,还是爱憎分明的朱枚,其次是那个金丹剑修金真梦,其余的,都不太喜欢,当然郁狷夫的不喜欢,只有一种表现方式,那就是不打交道。你与我打招呼,我也点头致礼,你要想继续客套寒暄就免了。遇见了前辈,主动招呼,点到即止,就这么简单。 我郁狷夫只是来砥砺拳法的,不是来帮着家族势力拓展人脉的,何况郁家只与倒悬山还算有点香火情,与剑气长城,八竿子打不着。 至于朱枚,大概早就觉得自己与郁狷夫是失散多年、异父异母的亲姐妹了吧。 郁狷夫有些忧愁,烙饼带的太少,吃得太快,包裹里边的那些烙饼,早已阵亡殆尽,咫尺物里边也所剩不多了。 只不过小小的忧愁,不值一提,此次来剑气长城淬炼体魄,初衷是追寻曹慈的武学道路,夯实金身境。没想到能够遇到那个同样是金身境武夫的二掌柜,也没想到比起心目中的剑气长城,此地剑仙更加让人心神往之,哪怕郁狷夫不是练气士,更不是剑修,依旧会觉得相较于地大物博的浩然天下,剑气长城的一些可取之处,绝无仅有。 郁狷夫吃完了烙饼,喝了口水,打算再休息片刻,就起身练拳。 练拳是天大事,注定是她郁狷夫这辈子的头等事,可是偶尔偷个懒,想点拳法之外的事情,不打紧。 那位左右前辈的剑术,无愧最高二字。 剑仙孙巨源亲眼目睹过那场战事的首尾,按照孙剑仙的说法,左右此次出剑,先是力大无理,硬生生将岳青劈落城头,随后不再拘束剑气,岳青从头到尾,还手次数,屈指可数,不是岳青不强,而是那把本命飞剑百丈泉,剑气瀑布,声势大不过左右剑气的湖海,另外那把本命飞剑云雀在天,更是连落地的机会都不多。 不过孙巨源也笑言,岳青是收了手的,不是客气,而是不敢,怕真的被左右一剑砍死。 同时,也是给其他剑仙出手拦阻的台阶和理由,可惜左右没理睬好言劝说的两位剑仙,只是盯着岳青以剑气乱砸,不是真的杂乱无章,恰恰相反,只是左右的剑气太多,剑意太重,战场上剑仙分生死,稍纵即逝,看不真切全部,无所谓,只求躲得掉,防得住,破得开,许多险峻时分的剑仙出剑,往往就真的只是随心所欲,灵犀一点,反而能够一剑功成。 当时左右一言不发,但是意思很明显,岳青之外其余剑仙,远观无妨,言语无碍,唯独近身之人皆敌。 那两位剑仙当时都快尴尬死了,其中一人,被左右手中出鞘长剑一剑斩下,大地开裂,沟壑顿生,若非左右故意偏移了十丈,那位剑仙差点就得卯足劲硬抗此剑,他只好呼朋唤友,又喊了两位剑仙助阵,依旧是谁都不敢放手攻伐,万一左右舍了岳青不管,更换剑尖所指之人,怎么办 在岳青不得不倾力出剑之际,城头之上出现了老大剑仙的身影,双手负后,凝视着南边战场,好像与左右说了句话。 左右这才收剑。 孙巨源最后与郁狷夫感慨道,剑术如此高了,还最不怕一人单挑一群,这左右,难不成是想要在剑气长城一步登天 郁狷夫当时好奇询问,何谓一步登天。 只可惜孙巨源笑着不再言语。 郁狷夫站起身,沿着墙头缓缓出拳,出拳慢,身形却快。 走出约莫一炷香后,遇到了一位迎面走来的白衣少年郎,郁狷夫根本不想知道此人姓甚名甚,可是这就得先问过叽叽喳喳的耳报神朱枚,答应不答应了。朱枚说这个少年,是那陈平安的学生,宝瓶洲人氏,姓崔名东山,按照辈分,算是文圣一脉的三代弟子,就是崔东山好像脑子不太好灵光,时好时坏,可惜了那副漂亮皮囊。 对方笔直前行,郁狷夫便稍稍挪步,好让双方就这么擦肩而过。 不曾想对方好像也是这般打算,刚好又对上路线,郁狷夫便再次更换,对方也恰好挪步,一来二去,那崔东山停下脚步,哭丧着脸道:郁姐姐,你就说要往左边走还是往右边走了,我反正是不敢动了,不然我怕你误以为我图谋不轨,见着了女子好看便如何如何。 郁狷夫也未说什么,见他停步,就绕路与他远远错身而过,不曾想那人也跟着转身,与她并肩而行,只不过双方隔着五六步距离,崔东山轻声说道:郁姐姐,可曾听说百剑仙印谱和皕剑仙印谱可有心仪的一眼相中之物我是我家先生当中,最不成材,最囊中羞涩的一个,修为一事多费钱,我不愿先生担忧,便只能自己挣点钱,靠着近水楼台先得月,在先生那边偷摸了几本印谱、几把折扇,又去晏家大少爷的绸缎铺子,低价收入了几方印章,郁姐姐你就当我是个包袱斋吧,我这儿有两本印谱、三把折扇、六把纨扇,和六方印章,郁姐姐,要不要瞧一瞧 郁狷夫停下脚步,笑道:如果我没有看错,你那艘符舟渡船,是流霞洲出产的山上重宝,你靠着贩卖印谱、折扇这些零碎物件,就算生意兴隆,卖一百年,够不够买下那艘符舟我看难。直说吧,找我是为了什么事情 只见那少年满脸哀伤,无奈,苦涩,怔怔道,在我心目中,原本郁姐姐是那种天底下最不一样的豪阀女子,如今看来,还是一样瞧不起鸡零狗碎的辛苦挣钱啊。也对,钟鸣鼎食之家,桌上随便一件不起眼的文房清供,哪怕是只破裂不堪缝缝补补的鸟食罐,都要多少的神仙钱 郁狷夫摇头道:还不愿意有话直说你要么靠着隐藏的实力修为,让我停步,不然别想我与你多说一个字。 郁狷夫刚要前行,崔东山赶紧说道:我一门心思挣钱,顺便想要让郁姐姐记住我是谁,郁姐姐不信,伤了我心,也是我自找的,我都不舍得生郁姐姐的气。既然如此,我与郁姐姐打个赌,赌我这些物件里边,必然有郁姐姐不光是看得上眼的,还得是愿意掏钱买的,才算我赢你术,若是我输了,我就立即滚蛋,此生此世,便再也见不着郁姐姐,输得不能再多了。若是我赢了,郁姐姐便花钱买下,我赢得又是米粒儿大小,如何 郁狷夫笑了笑。 那少年却好像猜中她的心思,也笑了起来:郁姐姐是什么人,我岂会不清楚,之所以能够愿赌服输,可不是世人以为的郁狷夫出身豪门,心性如此好,是什么高门弟子气量大。而是郁姐姐从小就觉得自己输了,也一定能够赢回来。既然明天能赢,为何今天不服输没必要嘛。 郁狷夫脸色阴沉,道:你是谁! 少年委屈道:与郁姐姐说过的,我是东山啊。 郁狷夫扯了扯嘴角,我不但愿赌服输,我也敢赌,将你的物件拿出来吧。 崔东山满脸羞赧,低头看了眼,双手赶紧按住腰带,然后侧过身,扭扭捏捏,不敢见人。 郁狷夫一拳便至对方脑袋太阳穴。 只是对方竟然一动不动,好似吓傻了的木头人,又好像是浑然不觉,郁狷夫立即将原本六境武夫一拳,极大收敛拳意,压在了五境拳罡,最终拳落对方额头之上,拳意又有下降,只是以四境武夫的力道,并且拳头下坠,打在了那白衣少年的腮帮上,不曾想哪怕如此,郁狷夫对于接下来一幕,还是大为意外。 原本郁狷夫看不出对方深浅,但是内心会有一个高下的猜测,最高元婴境,最低洞府境,不然身在剑气长城,这少年的脚步、呼吸不会如此自如顺畅。哪怕是洞府境,好歹跻身了中五境,故而自己这五境武夫一拳,对方可躲,四境一拳,对方也可扛下,绝不至于如何受伤,当然一时半刻的皮肉之苦,还是会有点。 可郁狷夫哪里会想到对方挨了一拳后,身体飞旋无数圈,重重摔在十数步外,手脚抽搐,一下,又一下。 这算是四境一拳打死了人不成 郁狷夫一步掠出,蹲在那白衣少年身边,流了鼻血是真的,不是作伪,然后那少年一把抱住郁狷夫的小腿,郁姐姐,我差点以为就要再见不着你了。 郁狷夫皱了皱眉头,拳意一震,立即弹开那个白衣少年,后者整个人瞬间横滑出去十数步。 崔东山坐起身,抹了一把鼻血,刚想要随便擦在衣袖上,似乎是怕脏了衣服,便抹在墙头地面上。 看得郁狷夫愈发皱眉。 朱枚没说错,这人的脑子,真有病。 就在郁狷夫想要离开之时,实在不愿意跟这种人纠缠不清,不曾想崔东山已经从袖子里飞快掏出了两部印谱,整整齐齐放在身前地上,只不过两本印谱却不是平放,而是立起,遮挡住后边所有的印章、折扇纨扇,崔东山咧嘴一笑,招手道:郁姐姐,赌一把! 郁狷夫犹豫了一下,大步走向那张小赌桌。 估计是担心她瞥见了印谱两扇大门后边的光景,明知必输,便要心生反悔不赌了,崔东山还抬起双手,迅速遮住那些印章扇子,两只下垂的雪白大袖,好似搭建起了遮风挡雨的房顶。 郁狷夫盘腿而坐,伸手推开两部印谱,明显不是会掏钱买下之物。 不过在郁狷夫动手之前,崔东山又伸出双手,掩盖住了两枚印章。 所有折扇都被郁狷夫伸手移开,拿起崔东山没有藏藏掖掖的印章,看那印文,笑了笑,是那鱼化龙。鱼,算是谐音郁。 是个好说话好兆头,只不过郁狷夫依旧没觉得如何心动,我郁狷夫打小就不喜欢郁狷夫这个名字,对于郁这个姓氏,自然会感恩,却也不至于太过痴迷。至于什么鱼化不化龙的,她又不是练气士,哪怕曾经亲眼看过中土那道龙门之壮阔风景,也不曾如何心情激荡,风景就只是风景罢了。 故而郁狷夫依旧只是将其放在一边,笑道:只剩下最后两方印章了。 崔东山双手手心按住印章,如仙人五指向下遮山峰,郁姐姐,敢不敢赌得稍微大一点,前边的小赌赌约,依旧有。我们再来赌郁姐姐你是喜欢左边印章,还是喜欢右边印章或者郁姐姐干脆赌得更大一点,赌那两边都看不上眼,即便心动却不会花钱买,如何郁姐姐,曾经有问拳我家先生的女子豪杰气,不知道今天豪气实在犹在 郁狷夫问道:两种押注,赌注分别是什么 崔东山便以心声言语,微笑道:比最早赌注稍大,就是赌郁姐姐以后为我捎句话给郁家,赌得更大,就是帮我捎话给周神芝,依旧只有一句话,放心,郁姐姐只是捎话人而已,绝不会让你做半点多余事情。不然赌约作废,或者干脆就算我输。 郁狷夫瞬间神色凝重,以武夫聚音成线道:我可以不赌 崔东山笑道:当然可以啊。哪有强拉硬拽别人上赌桌的坐庄之人天底下又哪有非要别人买自己物件的包袱斋只是郁姐姐当下心境,已非方才,所以我已经不是那么信得过了,毕竟郁姐姐终究是郁家人,周神芝更是郁姐姐敬重的长辈,还是救命恩人,故而说违心言,做违心事,是为了不违背更大的本心,当然情有可原,只是赌桌就是赌桌,我坐庄终究是为了挣钱,公平起见,我需要郁姐姐愿赌服输,掏钱买下所有的物件了。 郁狷夫松了口气。 崔东山微笑道:愿赌服输,是郁狷夫相信自己能赢。只可惜今天这次认输,此生都未必能赢回来了。当然当然,终究是小事。人生在世,岂可为了一己之小快意,而无视世间之大规矩风俗。拳高尚且如此,拳未高,更改如此。 郁狷夫抬起头,你是故意用陈平安的言语,与我激将法 宁府门口大街上,郁狷夫第一场问拳,陈平安曾说武夫说重话,得有大拳意。 崔东山笑眯起眼,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今日一退又如何,明儿多走两步嘛。郁狷夫又不是练气士,是那纯粹武夫,武学之路,从来逆水行舟,不争朝夕之快慢。 郁狷夫问道:你是不是已经心知肚明,我若是输了,再帮你捎话给家族,我郁狷夫为了本心,就要融入郁家,再也没底气游历四方 崔东山点头笑道:自然,不知道点赌客的品性人心,岂敢坐庄,八方迎客只不过郁狷夫不喜老祖宗赏赐的名字而已,身为女子,却非要被人以男儿看待,哪个有心气的女子,长大了还会喜欢只不过我相信郁狷夫对于自己姓氏,观感还是不错的。 郁狷夫苦笑。 朱枚朱枚,你个呆子痴儿。不管此次输赢,回头我都要骂你几句。 不过郁狷夫在心情复杂之余,其实一直在细细观察对方的双手细微动作,希望以此来辨认出到底哪一方印章,更让这个崔东山胸有成竹。 只是越看越想,郁狷夫越吃不准。 郁狷夫掏出一枚小暑钱,轻轻一弹,落地后,是反面,郁狷夫说道:右手!我赌右手遮掩印章,我不会掏钱买。 崔东山一弯腰,就要去拿小暑钱了。 郁狷夫怒道:崔东山! 崔东山抬起头,一脸茫然,赢了不收钱,我干嘛要坐庄和当包袱斋,我家先生是善财童子,我又不是喽,我就挣些辛苦钱和良心钱。 郁狷夫怒目相向。 崔东山笑嘻嘻收回手,抬起一手,露出那方印章,郁姐姐生气的时候,原来更好看。 郁狷夫伸手一抓,凌空取物,将那印章收在手中,并非百剑仙印谱和皕剑仙印谱上的任何一方印章,低头望去。 边款:石在溪涧,如何不是中流砥柱。绮云在天,拳犹然在那天上天。 印文则是:女子武神,陈曹身边。 郁狷夫死死攥紧这一方印章,沉默许久,抬起头,我输了,说吧,我会捎话给家族。 对方之厉害,不在知道石在溪、郁绮云这两个化名,对方既然连自己与家族与周老先生的关系脉络,都一清二楚,这些都不算什么。 对方的真正厉害,在于算人心之厉害,算准了她郁狷夫由衷认可陈平安那句言语,算准了自己一旦输了,就会自己愿意答应家族,不再四处逛荡,开始真正以郁家子弟,为家族出力。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对方需要自己捎话给老祖宗的那句言语,郁家不管听说后是什么反应,最少也会捏着鼻子收下这份香火情!更算准了她郁狷夫,如今对于武学之路,最大的心愿,便是追赶上曹慈与陈平安,绝不会只能看着那两个男人的背影,愈行愈远! 郁狷夫神色黯然,等了片刻,发现对方依旧没有以心声言语,抬起头,神色坚毅道:我愿赌服输!请说! 崔东山看着这个女子,笑了笑,到底还是个比较可爱的小姑娘啊,便说了句话。 郁狷夫惊讶道:就只是这句话 方才此人言语,十分古怪,古怪至极! 郁家老儿,赶紧去找个四下无人处,大声嚎三遍,‘我不是臭棋篓子谁才是’,我喜欢悔棋我赢过谁。 难道说朱枚那小妮子的言语,其实才是一语中的,千真万确 毕竟这种言语,自己只是捎话,话带到了,至于老祖宗做与不做,都无所谓的。 崔东山捡起那枚小暑钱,篆文极其罕见了,极有可能是存世孤品,一颗小暑钱当谷雨钱卖,都会被有那钱癖神仙们抢破头,郁姐姐不愧是大家闺秀,以后嫁人,嫁妆一定多。可惜了那个怀潜,命不好啊,无福消受啊。命最不好的,还是没死,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以前是相互瞧不起、如今是他瞧得上了、她依旧瞧不上他的郁姐姐,嫁为人妇。一想到这个,崔东山就给自己记了一桩小小的功劳,以后有机会,再与大师姐好好吹嘘一番。 崔东山左手始终按住最后一方印章,笑道:郁姐姐,要不要最后赌一次,若是我赢了,郁姐姐就再与周神芝说句话,可要是我输了,与郁家的言语都可以不作数,这颗小暑钱也还你,反正算我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所有赌约都算我输,如何 郁狷夫想了想,哪怕自己最后一局,几乎是稳赢的,但是郁狷夫依旧不赌了,只是女子直觉。 郁狷夫摇头道:不赌了! 而对面那人大笑起来,郁姐姐赌运看似不好,实则很好,至于为何我如此说,郁姐姐很快就会知晓答案,而且就在今天。 郁狷夫怒道:还来激将法有完没完! 崔东山握住那枚一直藏头藏尾的印章,轻轻抛给郁狷夫,送你的,就当是我这个当学生的,为自家先生与你赔罪了。 郁狷夫接过那枚印章,目瞪口呆,喃喃道:不可能,这枚印章已经被不知名剑仙买走了,就算是剑仙孙巨源都查不出是谁买下了,你才来剑气长城几天……而且你怎么可能知道,只会是印章,只会是它…… 崔东山如那小小稚童故作高深言语,唏嘘感慨道:天下大赌,赢靠大运。 崔东山收起所有没被郁狷夫看上眼的物件,站起身,这些零碎物件,就当是郁姐姐赠送给我的厚礼了,一想到与郁姐姐以后便是熟人了,开心,真开心。 郁狷夫依旧坐在原地,抬起头,前辈到底是谁 能够称呼她老祖宗为郁家老儿和臭棋篓子,甚至指名道姓,直接称呼周老先生为周神芝。 那白衣少年笑眯眯道:我是东山啊。 崔东山大踏步离去,去找别人了。 崔东山走出去几步后,骤然间停步转头,微笑道:郁姐姐,以后莫要当着他人面,丢钱看正反,来做选择了。不敢说全部,但是绝大多数时候,你觉得是那虚无缥缈的运气一事,实则是你境界不高,才会是运气。运气好与不好,不在你,却也不在老天爷,今日在我,你还能承受,以后呢今日只是武夫郁狷夫,以后却是郁家郁狷夫,我家先生那句话,但请郁姐姐日思夜思,思量复思量。 郁狷夫默然无言。 她当下手中那枚印章,并无边款,唯有印文。 雁撞墙。 郁狷夫转头望去。 那个白衣少年郎,正在墙头上边走边打拳,咋咋呼呼的,嗓门不小,那是一套大概能算是王八拳的拳法吧。 苦夏剑仙正在传授邵元王朝这拨孩子剑术。 按照剑气长城的规矩,上了城头,就没有规矩了,想要自己立规矩,靠剑说话。 苦夏剑仙是外乡人,剑术不低,却性情温和,加上如今自己与这拨年轻天才在剑气长城的名声,实在一般,自然更加不会去针对一个坐在远处看他们练剑的白衣少年,而且那少年只是看了他们几眼,便很快自顾自看书,苦夏剑仙瞥了眼书名,是一部棋谱,名为《快哉亭谱》,在中土神洲尤其是邵元王朝,流传很广,专解死活题,其中序言有一句,更是备受推崇,我之着法高低,需看对方棋力最大之应对着法,以强手等待强手,再以更大强手步步胜之,岂不快哉 苦夏剑仙笑了笑,此人应该修为境界不低,不过藏得好,连他都很难一眼看穿底细,那就不会是观海境龙门境修士了,至于是地仙中的金丹还是元婴,难说。 难道是想要以下棋来砸场子这个真实年龄不太好说的少年郎,会不会来错地方了 苦夏剑仙除了传授剑术之外,也会让这些邵元王朝未来的栋梁之才,自己修行,去寻觅抓获机缘。 那个文圣一脉门生的少年,耐心不错,就坐在那边看棋谱,不但如此,还取出了棋墩棋罐,开始独自打谱。 在一个休息间隙,所有年轻剑修都有意无意绕开了那个白衣少年,不是怕他,也不是怕他的先生陈平安,而是怕那陈平安的大师兄。 关于左右出剑,城头之上,他们各有默契,只字不提,可是在剑仙孙巨源的孙府,私底下没少说。 大剑仙岳青不过是随便说了几句文圣一脉的香火如何,那左右便要与人分生死剑术高些便有理不愧是文圣一脉的高徒,剑术是真高,道理是真大。 岳青大剑仙在剑气长城这边,战功赫赫,经历过多少场大战,斩杀了多少妖物!他左右一个只参加一场大战的剑仙,若是重伤了岳青,甚至直接就打死了岳青,那么蛮荒天下是不是得给左右送一块金字匾额,以表感谢 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要打打杀杀,大剑仙岳青怎么就说错了,文圣一脉的香火凋零,可不就是自找的也亏得文圣一脉的学问给禁绝了,亏得我们邵元王朝当年是禁绝销毁最多最快的,真是万幸。不然浩然天下若是被这一脉学问当家做主,那真是好玩了。小肚鸡肠,兴师动众,亏得此处是地方狭窄的剑气长城,不然还留在浩然天下,天晓得会不会依仗剑术,捅出什么天大的篓子。 只不过这些年轻人义愤填膺的时候,并不清楚剑仙苦夏坐在孙巨源身边,一张天生的苦瓜脸更加苦相了。 孙巨源以宽衣大袖,坐在廊道上,手持酒泉杯饮酒,笑问道:苦夏,你觉得这些家伙是真心如此觉得,还是故意装傻子没话找话 苦夏没有给出答案。 因为两个答案都不是什么好答案。 孙巨源似乎比苦夏更认命了,连生气都懒得生气,只是微笑道:乌合之众,聒噪扰人。 苦夏松了口气。 好歹还能住在孙府。 但是孙巨源最后一番话,让苦夏只觉得无奈,在浩然天下,是东西不能乱吃,话可以乱讲。在我们这边,刚好颠倒,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讲。言尽于此,以后有事,别找我帮你们求情,我孙巨源只是个小小的玉璞境剑修,不够人几剑砍的,何况砍死还白搭,不落半个好,何苦来哉。我就奇怪了,邵元王朝照理说,也是个文气不少的地儿,怎么这帮小崽子,应该都没少读书,书上道理,总该吃进肚子几个吧,吃了山珍海味,便拉出屎来填茅厕,好歹有用点,但是吃了道理也是拉出屎,自己嘴巴臭不臭,旁人嘴巴臭不臭,这也都是闻不着的啊我事先说好,他们这些话,在我孙府里边说,就算了,反正我孙府的名声,已经给你们害得烂大街了,如果再出去嚷嚷,孙府不帮忙收尸停尸的。 苦夏剑仙现在还记得孙巨源言语最后的冷漠眼神,以及最后那句话,毕竟我们剑气长城是穷乡僻壤,读书识字更是稀罕事,出手没个轻重,死无全尸,很难拼凑。 苦夏剑仙开口说休息半个时辰后,朱枚便立即跑去找郁狷夫了,要告诉她这边来了那个崔东山,一看就是要闹事的。 金真梦依旧独自坐在相对角落的蒲团上,默默寻觅那些隐藏在剑气当中的丝缕剑意。 林君璧则坐在蒲团上,为几位剑修解答疑难。 唯独严律起身,走向那个名叫崔东山的陈平安学生,跃上墙头,转头看了眼棋局,笑问道:是溪庐先生《快哉亭谱》的死活题 崔东山抬起头,瞥了眼严律,没有说话,低下头,继续独自解题。 严律笑道:你留在这边,是想要与谁下棋想要与君璧请教棋术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君璧不会走来这边的。 崔东山头也不抬,说道:蒋观澄,如果你想要跟我攀关系,好与我的大师伯混个熟脸,我也劝你赶紧滚蛋。 蒋观澄 严律哑然失笑。 崔东山抬起头,怎么,你这亚圣一脉子弟,想要与我在棋盘上文斗,过过招 严律摇摇头,笑容恬淡,神色从容,你认错人了,我严律虽然不是亚圣一脉子弟,但是也很清楚,亚圣一脉门生弟子,循规蹈矩,谨遵圣贤教诲,从不作无谓的意气之争,道理在书上在心中,不在剑上拳头上,当然也不会在棋盘上。我不是亚圣一脉,尚且知晓此理,更何况是亚圣一脉的万千学子,以为然 崔东山疑惑道:你叫严律,不是那个家里祖坟冒错了青烟,然后有两位长辈都曾是书院君子的蒋观澄你是中土严家子弟 严律板起脸,沉声道:请你慎言! 崔东山摆摆手,一手捻子,一手持棋谱,斜眼看着那个严律,一本正经道:那就不去说那个你嘴上在意、心里半点不在意的蒋观澄,我只说你好了,你家老祖,就是那个每次青山神酒宴都没有收到请帖,却偏偏要舔着脸去蹭酒喝的严熙,享誉中土神洲的严大狗腿!每次喝过了酒,哪怕只能敬陪末座,跟人没人鸟他,偏还喜欢拼了命敬酒,离开了竹海洞天,就立即摆出一副‘我不但在青山神上喝过酒,还与谁谁谁喝过,又与谁谁谁共饮’嘴脸的严老神仙也亏得有个家伙不识趣,不懂酒桌规矩,不小心道破了天机,说漏了嘴,不然我估计着严大狗腿这么个名号,还真流传不起来,严公子,以为然 严律脸色铁青。 崔东山眨了眨眼睛,言语而已,轻飘飘的,读书人的气量何在为何要对我动杀心并且问心无愧,自认杀我绝对有理,你怎么做到的你就不怕我胆子小,直接给你吓死真不怕被我大师伯把你剁成肉泥啊还是说,因为看不出我修为高低,又忌惮我家修士境界高出天外的先生,外加你自己又是个废物,所以才忍着,想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想啊,按照这么个道理,再按照你们的规矩,你与我那个你们嘴中的大师伯,岂不是一类人只不过你严律是老狗腿教出来的小废物,故而剑术在粪坑,我家大师伯剑术在天上,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区别而已。 严律咬牙切齿,双手握拳,最终却微微一笑。 崔东山放下棋子与棋谱,深呼吸一口气,做了一个气沉丹田的姿势,笑容灿烂道:瞅瞅,你们的道理,我也会啊,果然讲你们的道理,更简单些,也舒心些。 崔东山摆摆手,满脸嫌弃道:严家小狗腿速速退下,赶紧回家去-舔你家老狗腿的腚儿吧,你家老祖道行高,屁股上那点残羹冷炙,就能喂饱你。还跑来剑气长城做什么,跟在林君璧后边摇尾巴啊练剑练剑练你个锤儿的剑。也不想想咱们林大公子是谁,高风亮节,神仙中人…… 严律即将祭出飞剑之际。 林君璧刚好站起身,行了,崔东山,我与你下棋便是,这点言语交锋,不说也罢。 崔东山一手捏鼻子,一手招呼道:林公子快快坐下,我只能靠你的仙气儿,来帮忙驱散这些尿骚-味了。 严律依旧想要出剑,只是却被苦夏剑仙以言语心声阻拦,左右不会为左右自己出剑,却会为文圣一脉出剑,并且绝对不管你是谁,是什么境界。 严律脸色微白,跃下城头,返回蒲团那边。 与林君璧擦肩而过的时候,林君璧拍了拍严律的肩头,微笑道:有我呢,我剑术不行,棋术还凑合,对吧 受尽委屈与屈辱的严律重重点头。 林君璧抖了抖双袖,轻轻坐在棋盘对面。 崔东山轻轻搓手,满脸惊讶且艳羡道:林公子言行举止,如此仙气缥缈,一定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吧不然怎么可以做到如此行云流水,仙气磅礴的绝无可能,绝对是一种无形的天赋神通! 林君璧笑道:我说了,言语争锋无甚趣味,下棋便是。你若是再这么无赖纠缠,就不与你下棋了。 崔东山正襟危坐起来,赌点什么 林君璧摇头道:不赌,棋盘上只分胜负。 崔东山也摇头,下棋没彩头,有意思吗我就是奔着挣钱来的…… 说到这里,崔东山转过头,刚刚有点棋手风范的白衣少年郎,使劲招手笑道:郁姐姐,这边这边,我要与林公子下棋了,且看我如何赢他! 林君璧也抬起头,只是相较于崔东山的口无遮拦,同样俊美皮囊神仙客的林君璧,却是风度翩翩,朝那郁狷夫无奈一笑。 郁狷夫面无表情。 朱枚忍俊不禁,亲昵喊郁狷夫为在溪在溪,然后哀叹道:果然是个傻子。 郁狷夫心中百感交集。 果不其然,对方算准了朱枚会与自己说此事,也算准了自己会出现,而自己这位郁家女的出现,自然会激起林君璧这种人的一丝争胜之心,对于修道之人而言,一丝一毫的芥子念头,也不是小事。 依旧是都在这个崔东山的算计之内啊。 郁狷夫没走近对弈两人,盘腿而坐,开始就水啃烙饼,朱枚便想要去棋盘那边凑热闹,却被郁狷夫拦下陪着闲聊。 崔东山望向郁狷夫的背影,轻声感慨道:我这郁姐姐,若是能够多看我一眼就好了,可助我棋力暴涨,胜算更多。 林君璧屏气凝神不言语。 崔东山转过头,小赌怡情,一颗铜钱。 林君璧问道:铜钱 不然一颗雪花钱,还算小赌 崔东山啧啧道:林公子真有钱。 林君璧笑道:我上哪儿去给你找一颗铜钱,是了,想着输也不多,赢了更大,毕竟赢了我一颗铜钱,比赢了一颗谷雨钱,更有说法,将来更能让看客听众们记住。 崔东山震惊道:我这神仙难测的绝妙心思,已经藏得如此好,林公子这都猜得到!我兜里那颗铜钱,岂不是要有离家出走改嫁他人的莫大风险! 林君璧不得不承认,自己也被眼前人给恶心到了。当然比起注定已经沦为一个天大笑话的严律,还是好了千万。今日对话,以后在邵元王朝,会有不少人听说的。严律此后在剑气长城练剑,还有没有收获,很难说了,修道之人,心有芥蒂扫不掉,又涉及更棘手的家族声誉,最少也会害得严律比原本应该到手的收获,清减几分。 林君璧说道:说定了,输赢都是一颗铜钱。猜先 崔东山问道:林公子棋术卓绝,就不乐意让我三子不想带着一颗铜钱大胜而归啊 林君璧已经伸手去棋罐,手攥棋子,无奈道:能不能讲点规矩,你我山上人,但是下棋猜先一事,还是要讲一讲山下规矩的吧 因为棋盘对面那个少年早已屁股抬起,瞪大眼睛,竖起耳朵,林君璧倒也不是没办法遮掩棋子声响,只是对方修为高低不知,自己一旦如此作为,对方一旦是地仙境界,其实还是自己亏的。可下棋是双方事,林君璧总不能让苦夏剑仙帮忙盯着。 崔东山坐回原地,点点头,病恹恹道:算你赢了先手。林公子棋术深浅暂时不好说,棋盘之外的棋术,真是很厉害。比那个差点就要用自己道理打烂自己脸的严小狗腿,是要强上许多许多。 林君璧松开手,重新攥起一把棋子。 厉害的是原本劣势的林君璧,正因为他率先守规矩,也就能逼着对方哪怕是上五境修士,也得跟着守规矩,未必天下事世事可如此,可终究在这棋盘附近,便该如此。 蒋观澄那些远远观战不靠近的年轻剑修,人人佩服不已。 猜先一事,崔东山拿出一颗小暑钱,抛了落地,看了正反面,然后运气不错,猜得先手。 被朱枚拉着面朝对弈那边,郁狷夫看到这一幕后,揉了揉头,头疼。 双方先后落子。 林君璧神色自若,此人是以一本存世极少的古谱《小桃花泉谱》定式先行。 巧妙在可以速战速决,精髓就在以极有规矩,下无理先手十个字上,只不过经不起最顶尖国手稍稍思虑的推敲,尤其是林君璧早早看过了这本棋谱,那么棋盘上到底谁才是先手很显而易见了。 林君璧落子不快不慢,对方始终落子如飞,好似胜券在握。 林君璧故意在几次关键手上,藏了拙。 依旧下到了两百三十多手,这才输了。 一颗铜钱而已。 何况真以为自己赢了棋,会让严律这种人感激涕零 那就不是严律坏,而是林君璧自己蠢了。 什么时候偌大一个严家的名声清誉,需要到了靠一个邵元王朝的少年来挽救了 林君璧只有输了,并且输得毫厘之差,以自己的输棋,尽心尽力却遗憾落败,严律才会真正感恩几分,太多,当然也不会。严律这种人,说到底,虚名便是虚名,唯有实在且切身的利益,才会让他真正心动,并且愿意记住与林君璧结盟,是有赚的。 林君璧投子认输后,笑道:一颗铜钱,我当下身上还真没有,放心,我到了城池那边,自己亲自与人借这颗铜钱,反正等到借到为止,到时候是我送钱上门,还是可以托人帮忙,都由胜者决定。 崔东山轻轻呼出一口气,凝视着胜负一线间的险峻棋局片刻,然后立即抬头不再看,笑道:难怪难怪,林公子肯定是偷偷看过了《小桃花泉谱》,我就说嘛,我这百试不爽的神仙开局,从来只会让对手刚到中盘便认输的。 林君璧笑了笑,不以为意。得了便宜还卖乖,不过如此。 崔东山想了想,林公子会不会亲自借钱,我总不能跟在林公子屁股后边跟着,我终究不曾学到严家门风的精髓啊,但是是林公子是不是亲自送钱,我倒是有个想法,若是第二局我赢了,彩头归我,我就破天荒拿出一点国手风范来,林公子可以不用自己登门,让郁姐姐送钱来即可。若是林公子赢了……怎么可能嘛,我这人下棋,压箱底的本事那是绝对没有的,毕竟我的所有棋术棋招,都是他人压箱底之棋力,他人之神仙手,在我眼中处处是无理手…… 林君璧收起了棋子,就要站起身。 然后瞥了眼,林君璧突然发现不知何时,那本《快哉亭棋谱》已经被白衣少年垫在了屁股上。 林君璧依旧没有什么神色变化。 此谱撰写之人,是邵元王朝的国手第二,第一人自然是林君璧的传道人,邵元王朝的国师。 但是这位国手,却与林君璧切磋棋术极多,所以这位溪庐先生,勉强算是林君璧棋道上的半师半友。 崔东山收拢了自己手边棋罐的棋子,肩头歪斜,抬起屁股,抽出那本棋谱,轻声笑道:死活题死活题,真是差点笑死我,明明就是活死题活死题嘛,看多了,是真的会把活棋活活下死的,我们这位溪庐先生,用心深邃好良苦啊,不惜自毁名誉,也要让世间棋手看一看何谓反面例子,可敬可悲,可歌可泣,林公子,回头你一定要帮我介绍介绍,这般高风亮节的国手,以前没有,以后估计也不会有了。 林君璧抬起手,示意远处那些自家人就不要再说什么自家话了。 一旦开口了,真正恶心的不会是崔东山,只会是他林君璧,当然那些人,估计有半数是真生气,替他和溪庐先生打抱不平,可还剩余半数,就是奔着这个目的来的,撺掇拱火成功了,然后就可以看热闹,作壁上观。 林君璧根本不给他们这些机会。 自己阻拦了,再敢开口,自然就是脑子太蠢,应该不会有的。 果不其然,没人说话了。 崔东山将那本棋谱随手一丢,摔出城头之外,自顾自点头道:若是被蛮荒天下的畜生们捡了去,必然一看便懂,一下就会,从此之后,好似个个寻死,剑气长城无忧矣,浩然天下无忧矣。 林君璧坐回原位,笑道:这次先手算你赢了,你我再下一局,赌什么 崔东山笑道:这次咱们哥俩赌大点,一颗雪花钱!你我各自出一道死活题,如何直到谁解不出谁输,当然,我是赢了棋的人,就无需猜先,直接让先了,你先出题,我来解死活,只要解不出,我就直接一个想不开,跳下城头,拼了性命,也要从奉若至宝、只觉得原来下棋如此简单的畜生大妖手中,抢回那部价值连城的棋谱。我赢了,林公子就乖乖再送我一颗雪花钱。 林君璧摇头道:不解死活题,依旧是下棋。 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不要被牵着鼻子走。 崔东山一脸讶异,似乎有些意外。 林君璧不敢掉以轻心,对方棋术,绝非严律之流可以媲美,此人棋力绝对不下于师兄边境。至于对方棋力最高到底在何处,暂时不好说,需要自己拎着对方的衣领往上提一提。 林君璧也懒得多看一眼对方的脸色,伸出一手,这次换你,我来猜先。 再下一局,多看些对方的深浅。 毕竟又被此人拉上了溪庐先生,以及久负盛名的《快哉亭谱》。 只不过棋盘上的输赢依旧很其次,自己尚且不在乎输赢的名声,难道输了,溪庐先生便不是中土神洲的一流国手了,难道《快哉亭棋谱》便会被赶出天下名谱之列了 第二局棋。 林君璧长考极多。 对方那白衣少年,长考更久,终于不再故意抓耳挠腮,或是偶尔故作为难,微皱眉头。 输赢依旧只在一线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