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清珍征了征,眸中划过了一抹心痛。她听明白了潜台词。裴云之那时的情况,非常不好!她眼眸中蓄起了雾气,却是坚持着问道:真话。阮锦宁叹息,将她初见裴云之的时候的情景如实说了。不过为了裴云之的形象着想,她没有直接把他大小便失禁以及就睡在污秽的床单上的事情说出来。但只要有生活经验的人就都能懂,一个无法行动的人,身边又没有贴心的人照料,注定是要与屎尿同眠的。除了这一点损毁他的形象的东西外,别的事情她都夸大了几分。其实就算她不夸大,裴云之当时的情况也很不乐观,若是她再晚到几天,说不定都没有办法将人救活。而在她刻意渲染了之后,舒清珍的脑海中非常直观地出现了一个惨兮兮的小可怜的模样。一直强忍的眼泪再也无法控制,坠落到了崭新的布料上:我可怜的儿啊!母亲,都过去了。阮锦宁轻声安慰。舒清珍点头:对!对!都过去了!她还是有些担心:云之他现在真的好彻底了吗毒还会复发吗阴天下雨的,会疼吗阮锦宁温柔地回应:母亲放心,除了不能站起来,别的都没有问题了。原谅她不能将实话说出来,即便对方是裴云之的生母,有些秘密她也不敢轻易吐露。何况,她也没有欺骗对方。她说的是不能站起来,并不是说裴云之的腿还没有好。应该算不得骗……吧见舒清珍情绪低落,阮锦宁岔开了话题:母亲,您这些年过得还好吗舒清珍勉强打起了精神:我公公和婆母都对我很好,我相公更是……她眸中浮动着幸福的光,只是想到了什么,赶忙收敛了神色,小心翼翼地看着阮锦宁,生怕儿媳会嫌弃她的不检点。尽管……她那时候失忆了。阮锦宁像是没发现这窘迫,她松了口气:老天保佑,让母亲遇到了好人。她轻飘飘地带过了话题:我突然想起来,我之前看过一本书,书上说在大陆的尽头有一个幸福的国度,那里不但男女平等,而且婚姻也相对自由。男女平等婚姻自由舒清珍露出了好奇的表情:女子也可以做官吗至于婚姻自由,她倒是没问,因为她想象不出自由的婚姻是什么样子的。阮锦宁道:没错,女子可以做官,也可以选择外出做生意。在那个世界里,女子能顶起半边天。她们可以选择嫁人或者是不嫁人,嫁给什么人。若是日后觉得对这桩婚事不满意了,还能够提出离婚。哦,离婚就是和离的意思。在那个国度里,和离后的女子不会遭到非议,相反,如果是因为男方家暴、出轨等等原因而导致的和离,众人还会帮着一起骂男子。舒清珍震惊:还有这么好的事情阮锦宁点头:是啊。旋即遗憾道:可惜,太远了,比千山万水还要远,我们无法得间,更没有荣幸去感受了。舒清珍也觉得遗憾:若真有这样的仙境,我们没能生活在里面,真是人生最大的憾事。阮锦宁道:遗憾是肯定的,我们能做的,就是尽量减少遗憾。她已经麻利地缝制好了袖口,换了根长线打算封边:女子在宴国做官太难了,不过做点别的还是没问题的,比如女商人,女大夫,女掌柜,女夫子……而且,我们也可以学习那边的女子,不把贞洁太当一回事。所谓贞洁,不过是父权社会加诸在女人身上的枷锁,久而久之,女子也习惯了这枷锁的存在。只要内心足够强大,就能睁开枷锁,那时,外面的人说什么,也就没什么关系了。舒清珍听得一愣一愣的。愣着愣着就笑了:宁儿你呀……她眸中又有泪意,这次却是因为感动。良久,她抬起头来,笑道:你说得对。这个儿媳,在绞尽脑汁地劝说自己不要在意外界的评价。这样的事情,在过去是从未发生过的。她还没有出事的时候,母亲对她说的最多的就是——注意名节。若非她将这四个字刻进了骨子里,舒青青也就寻不到机会害她了。万万没想到,在她半只脚踏进了棺材板的时候,突然有个人告诉她说,贞洁并不重要。这个人还是她的儿媳。这感觉,荒谬又温暖。屋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除了针线穿过布料的轻微摩挲声,便没有了别的声音。良久,舒清珍突然问道:宁儿,你嫁去容州之后,舒家可有表示过什么知道阮锦宁的套路后,她不等阮锦宁发问便道:我要听实话。阮锦宁叹息:实话就是,没有。她在容州感受到的只有舒贵妃那令人窒息的掌控欲和放任裴云之去死的狠心。舒家别说人了,连个敷衍点儿的贺礼都没有送来。我知道了。婆媳二人一直忙到了傍晚,一件外衫终于做好了。青色的外衫宽大飘逸,衣领、袖口等地方和下摆都是白色的,远远看去,有种穿了白色里衣的既视感。外衫上还没有绣花色,主要是舒清珍还没想好要绣什么。阮锦宁便提议:不如绣竹子舒清珍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茂林修竹四个字,她眼睛一亮:云之就像坚韧不屈的青竹,对!竹子很称他!忽然,她拉住阮锦宁的手:宁儿,我想给云之一个惊喜,你先不要告诉他,好不好阮锦宁欣然应允:好。不多时,裴云之回来了,阮锦宁吃过晚饭,将保护老母亲的重担还给了她,她则是去了医馆。夜里,陈韵儿来找阮锦宁说话,却被告知王妃有事去医馆了,陈韵儿不可思议地一瞪眼:我早就听说嫂嫂在外面做大夫,原先还不信,但这竟然是真的侍女浅笑着解释:回大姑奶奶,这确实是真的,王妃的医术很好呢!恰好裴云之推着轮椅回院子,陈韵儿跑了过去:哥哥,你怎么放纵嫂子胡来啊!